被叫停的屋頂光伏“圈地運動”

    央企、民企利益交錯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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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在試點落地是一個雜亂的體系工程

    僅僅培訓三天后，吳勇成為河南鄧州一家分布式戶用光伏企業經銷商的裝置工。這是本年10月，此刻，房頂分布式光伏生意已在鄧州悄然升溫，一位在當地做了四年多房頂光伏的企業負責人告訴《我國新聞周刊》，本年以來，鄧州做房頂光伏的企業越來越多，還來了三家外省大公司。

    吳勇不懂光伏，但從末端感知到了行業冷暖。10月，他每周的作業被排滿，每天在不同的村里裝設備，農戶的房頂一般能裝30塊左右太陽能光伏板，三個裝置工一天能搞定。但到了11月，訂單開端削減，他常常做一天歇三天。12月簡直沒了訂單，經銷商告訴吳勇，沒活干是因為上游材料缺貨。

    當地房頂光伏項目遇冷，還有另一個“沖擊”。11月1日，鄧州市發改委發布告訴，暫停全市規模內利用自己房頂自行出資的房頂光伏項目作業，全市規模內房頂資源開發建造作業，由市級統籌，一致規劃、分步施行。不僅僅鄧州，本年6月以來，河南靈寶市、南陽鎮平縣，河北隆堯縣、衡水故城縣，廣東韶關市，湖南常德市，浙江省縉云縣，福建南安市，山西太原婁煩縣等超越10個縣市暫停光伏項目存案。

    本年6月，國家動力局推進房頂分布式開發試點申報后，央企、國企以及大的民營光伏企業紛紛“跑馬圈地”，與眾多縣市簽定協作協議，開發整縣房頂光伏，意圖捉住萬億大商場的風口。“暫停令”無疑給這場賽跑敲了警鐘——整縣房頂光伏背面，當地政府、國企、央企、民企利益交錯其間，怎么在試點落地是一個雜亂的體系工程。

    呈現“拿到錢就跑路”的狀況

    本年6月，國家動力局啟動整縣(市、區)推進房頂分布式光伏開發試點申報，開發房頂分布式光伏的潛力。9月，國家動力局確認676個試點縣(市、區)，占全國縣級單位的24%。

    坐落豫西南的省轄縣級市鄧州，是河南省66個試點之一。鄧州市發改委分擔動力的負責人介紹，鄧州市是農業大市，有626個村，全年光照時刻在1000小時左右。這個數字不算杰出，但一位不肯簽字的國內大型光伏企業商場經理向《我國新聞周刊》介紹，山東、河北、河南是房頂光伏資源稟賦比較好的區域，日照時刻并非榜首考量，更重要的是有足夠多的房頂，以及上網電價優勢。

    一般來說，只要和戶主達成協議，光伏企業將戶主身份證復印件、房產證、裝置意向合同等材料遞交給當地發改委請求存案，通往后便可裝置，再經過國家電網驗收，并網發電，拿到補助。目前，存案這一步在鄧州被叫停。此外，本年6月以來，河南、河北、廣東、湖南、浙江、福建、山西的一些試點縣市均發布告訴，暫緩境內房頂分布式光伏項目存案和并網請求。

    但國家動力局曾公開回應，不得以展開試點為由暫停、暫緩現有項目立項存案、電網接入等作業。多地在落實方針時，與國家動力局倡導的準則抵觸，讓房頂分布式光伏項目在近期引發關注。

    在鄧州市納入試點后，市發改委在當地調研時發現，一些農戶已建好的房頂分布式光伏，在并網時呈現私拉亂接電線的狀況，“(有些農戶家)區域偏遠，供電并網條件不允許，農戶就把電線拉了過去。一是本錢高，二是有些電線質量欠好，十分不安全，也影響漂亮。假如在大規劃建造后發現危險再去整修，更糟蹋人力物力和財力。”前述鄧州市發改委負責人向《我國新聞周刊》表明。

    當地光伏企業資質也良莠不齊。10月，市發改委曾接到農戶的電話稱，有光伏企業向他們推行產品時介紹，前期要農戶自掏腰包裝置房頂光伏，后期政府將對這些投入進行補助。“但政府沒有這樣的補助方針，這屬于欺詐行為”。

    李銘是鄧州市本土一家小型光伏公司負責人，此前供職于一家動力企業，本年嗅到分布式光伏的方針機遇，進入商場。在他看來，裝置房頂光伏，要考慮房子承重、裝置視點、接入電網線路等多個要素，一般農戶的房型不超越5種，他請專業設計人員實地調查，設計5種計劃，供日常參考，而這塊假如做好，前期本錢會添加10%~20%。但他發現，有一些規劃不大的同行做得并不到位，他們聘用了解當地的短期工人地推，盡或許搶占房頂，但不考慮房頂承重，能多裝就多裝，形成安全危險，乃至在裝置時呈現漏水、漏氣的狀況，拿到錢就跑路。

    鄧州市發改委分擔光伏的部分僅有三人，假如聽任各類企業任意開發，很難掌握一切企業的動態。因而，鄧州市發改委決定暫停項目，對當地光伏狀況了解，一致布局，也計劃經過電力部分將并網設備延伸至有需求的偏遠農村區域，在上述負責人看來，這是“既能夠確保房頂光伏項目的安全和長久性，也能節省本錢”。其他一些縣市也表明，企業請求裝置的項目太多，而電網容量和安全難以承載，相同需求先了解調查，一致部署。

    但一些當地政府的做法也引發爭議，被指涉嫌用行政手法越位干涉正常商場競賽。1月22日，河南省發改委也發文重申，不得以展開試點為由暫停、暫緩現有項目立項存案、電網接入等作業。當地政府既要在規范企業行為、保護群眾利益上不缺位，也不能在項目辦理法定程序、綁縛配套工業上越位。

    華北電力大學經濟與辦理學院教授袁家海對《我國新聞周刊》表明，國家動力局的初衷是開發一種新形式來推進房頂分布式光伏，要求不暫停現已正常展開的項目，這和政府整縣推進是雙管齊下的，但在實際中，一些企業呈現搶跑心態，向農戶過度宣傳，或許做得不規范、不安全，會引發后續的問題。

    因而，整縣推進要先做一項基礎作業，當地政府會同電網公司做規劃，包含哪些房頂能夠開發，怎么并網，電網要出資哪些基礎設備，做哪些接入計劃等，假如這些作業沒有做到位，整縣推進就難以聯接。“從這個視點看，鄧州市發改委說到的問題，的確存在應戰。我以為大面積推進之前，必須要有個整體計劃。”袁家海說。

    王錚是一家大型民營光伏企業的經理，他以為，各地暫緩存案有其合理性，一方面，整縣推進對電網的沖擊很大，假如不詳細調研當地的電網荷載和消納才能，沒有政府強有力推進，很難落地;另一方面，在雙碳方針和疫情的背景下，當地政府還要拉動當地經濟，整縣推進分布式光伏是一次發展新動力的機遇。但從過往經歷來看，當地政府假如完全放權，就沒有抓手，“因而，暫停存案不是暫停光伏，而是政府要收回權限，不允許太商場化，背面或許需求用資源換取資源。”王錚說。

    獨占隱憂

    暫緩存案的一起，前述鄧州市發改委負責人說，他們正在面向商場招標，截至12月初，已有近20家國企和央企報名，當地將經過專家評定，對各個報名企業的資質、技能和資金實力、工業特點、運作經歷為規范，近期開端選出2~4家有實力的企業，未來依照區域，主導建造當地房頂光伏開發項目。

    該計劃源于河南省發改委在7月發布的相關報告，其間說到，河南將選用“1+1+X”形式的建造計劃，即由1家具有實力的大型動力企業作為牽頭企業，負責供給資金、專業人員，幫忙當地摸排資源、編制計劃、統籌推進項目建造;1家方針性銀行等金融機構與牽頭企業協作，供給綠色信貸支持，若干屬地平臺公司等根據工業鏈分工，參加房頂資源協調落實、運轉保護、信息監測平臺搭建等。

    本地小型光伏企業負責人李銘曾一度憂慮，大企業未來入局，小企業是否被剝奪入場券。但當地發改委曾向他解釋，大企業將牽頭先在試點建造目標以內的房頂光伏，做成一個模板，未來目標以外的商場空間，其他企業也能夠參加。

    6月，國家動力局曾明確要求，2023年底，試點區域黨政機關建筑房頂總面積可裝置光伏發電比例不低于50%，校園、醫院、村委會等公共建筑房頂不低于40%，工商業廠房房頂不低于30%，農村居民房頂不低于20%，達成要求，將被列為整縣(市、區)房頂分布式光伏開發示范縣。

    除了河南，多省份已出臺整縣開發試點文件，根據當地需求采取不同的建造形式。據報道，福建、湖北、湖南、寧夏、陜西等地提出實行一企包一縣的形式，青海海西州則使用動力合同辦理形式，吸引電源企業等社會資本出資建造。

    真正引發業內爭議的是“一縣一企”形式。近期，鳳凰網《風暴眼》報道，試點城市之一的襄城縣，9月初確認襄城縣豫歸納動力有限公司開發建造房頂光伏資源后，禁止各村委為一切企業和個人開具證明或蓋章，給群眾房頂、空位裝置太陽能電池板，當地其他企業負責人以為，這是“顯著的獨占”。

    “請問一個區域整縣推進光伏電站方針施行后，其他新動力公司還能夠展開業務嗎?”7月7日，國家動力局在針對獨占爭議的回應中說到，詳細開發建造，由房頂產權單位依照商場化準則自主確認開發主體，政府不大包大攬。遵從“競賽不獨占”準則，各地房頂分布式光伏開發商場應向一切契合條件的企業敞開，企業可根據自身條件和優勢，參加商場競賽，參加開發建造。

    但實際中，大型央企和國企現已占得先機。6月以來，多地仍以招投標等方法，挑選一個大企業簽定整縣推進的開發協議，牽頭推行。大型光伏民企諸如正泰、天合光能(82.600,-2.54,-2.98%)、陽光新動力等也有參加，但更多主體還是國家電投、國家動力集團、三峽集團、國家電網、中廣核、大唐集團等央企和國企。據北極星太陽能光伏網不完全統計，國家電投共在41個縣(市區)簽定了分布式光伏開發協議;國家動力集團共簽下23個縣(市區)，國家動力集團乃至定下方針，2022年底前，集團要開發不少于500個縣(市、區)域。

    上述不肯簽字的國內某光伏企業的商場總監注意到，從時刻上看，國家動力局在6月20日發告訴，但據他了解，國電投6月初已發布內部文件，6月29日國家電網也發告訴積極參加。“幾個央企動作比民企更多，或許響應速度快，也闡明他們內部比其他民企更早獲得消息，集團內部現已開端整合資源”。

    國企央企強勢入局，極大提升了整縣推進的熱度，但難免讓其他參加者憂慮。但因房頂光伏的特殊性，多位從業者表明，整縣推進的落地，并非一家國企能夠做到。房頂分布式光伏用戶首要是企業或個人，每個個別房頂面積、荷載不同，每個項目的收益率不同，從銷售到建造，企業將面對上千個法人或個別，國企央企在這方面并不具有優勢，而這恰好是一些光伏民企所長。

    “有人憂慮，整縣推進后民企沒有出路，可是恰恰相反，假如盤活得好，民企的才能不行代替。它跟當地政府的聯絡，乃至跟當跟某個電工的聯絡，都是優勢。但你要抱(國企央企)大腿去做，不能獨立戰斗，咱們各司其職。”王錚對《我國新聞周刊》說。

    而國企在資金實力、品牌等方面更讓政府和用戶定心。王錚以為，央企國企能夠和政府協作，詳細落地需求民企深度參加，兩者各有分工。此前，國企也與一些有經歷的民企成立合資公司，一起推進項目。一個近期案例是，正泰安能將其所持有的河南、山西區域488.61MW戶用光伏發電體系資產轉讓給電投安能陜西新動力科技有限公司，買賣對價超越18.3億元，后者大股東是國家電投集團河南電力總公司，一起，民企仍保留體系后期運維服務，達到雙贏。

    “咱們企業最憂慮，前期簽約很熱烈，但假如項目不落實或落實緩慢，終究不了了之。要點還要看下一年，各方參加者能否重視，由政府一把手牽頭，組織專班推進，各環節深度參加。”一位光伏資深從業者向《我國新聞周刊》表明。

    沖擊電網

    暫緩存案之前，作為規劃較小的企業，李銘首要面向村鎮推行戶用光伏，相比工商業房頂光伏，投入小，對企業的資金要求不高。他先找到村支書，了解哪些房子是近期新蓋的或許質量不錯，選出10家左右開端推行。但也曾遇到一些實際問題，比如變壓器容量不行、國網電機設備無法支持。另一家規劃較大的光伏企業經銷商的職工也向《我國新聞周刊》說到，一些農戶房頂足夠大，但計算了發電量，不得不削減光伏板的數量。

    這僅僅揭開房頂光伏整縣推進對電網沖擊的冰山一角。廣東韶關發改委暫緩存案，也是考慮到大量企業一窩蜂建光伏，需求從頭規劃建造電網、替換變壓器。

    河南鄧州供電公司相關負責人對《我國新聞周刊》表明，未來房頂光伏比重增多，公司壓力也很大，這牽扯電網容量擴展以后設備的容載比(是核算電網供電才能和電網規劃宏觀控制變電容量的重要目標)，未來會爭取資金進行改造。

    “分布式光伏的并網，其所在區域的負荷預測難度添加，還會影響到配電網絡的經濟實用性、母線電壓、供電安穩性等。”我國礦業大學辦理學院在讀博士許建峰曾寫道。但在前期規劃階段，電網資金何時投入，直接影響房頂光伏的落地。王錚指出，房頂光伏上量很快，但電網投入有自己的節奏，比如在“十四五”期間出臺一個規劃，這需求一個進程。

    在未來大規劃并網之后，房頂光伏還會給電網帶來極大不確認性。前述河南鄧州供電公司負責人說到，房頂光伏設備小，安穩性差，缺少大發電廠的監控和運轉才能，或許會形成引起不同程度的動搖，對電網的辦理提出更大應戰，電網的運轉監測規模顯著擴展。

    “新動力和化石動力的比例，又涉及動力結構改革，火力發電限制和光伏等新動力發電增多，也會添加調度的雜亂性，將來需求高層調研和決策。”鄧州供電公司負責人表明。比如火電廠前期需求購買多少煤，既經濟又安穩托底，但光伏發電靠天吃飯，讓一切變得愈加雜亂。

    業內將儲能作為一種解決計劃。本年7月，國網河北省電力公司向河北省發改委提出了推進房頂分布式光伏開發試點的相關主張，其間說到，整縣開發分布式光伏，要依照“光伏+儲能”方法，以不呈現長時刻大規劃反送、不添加體系調峰負擔，以及確保用戶供用電安全為準則，歸納考慮開發規劃、負荷特性等要素，按裝機容量的10%~30%(根據發展階段當令調整)、2~4小時裝備儲能設備，提升新動力調節才能，推進構建新式電力體系。準則上，儲能設備應以村鎮為單位，在首要并網點集中建造，并應履行電力體系調峰責任。

    但前述不肯簽字的國內大型光伏企業商場經理說到，短期內，在整縣推進計劃中，儲能起到的效果有限。電網側，2019年國家曾叫停儲能，還需等候方針的敞開，“依照本年的新政，或許下一年會放開”。而用戶側，居民電價低，并且國內用電相對安穩，對儲能需求十分低。相比之下，工商業一側更適合做儲能，確保企業發電安穩。

    除了技能應戰，房頂分布式光伏增多或給電網帶來更大經濟壓力。據了解，目前大企業在推行戶用房頂光伏時，主流形式是租賃房頂，依照光伏板的塊數，每年給農戶租金，所以發的電都并入電網，獲取一定收益。但假如太多光伏發電上網，電網將面對怎么消納這么多電量的問題。

    “假如僅僅技能上接收不了，電網改造或許晉級的計劃能夠解決當下的問題。假如電網投了許多的錢，最后所產生的收益大部分自己都拿不到，它或許出資做配網晉級的志愿也會不強。”袁家海以為，未來房頂分布式光伏想要落地，也要設計相關制度，確保電網公司有個合理的回報。

    (應受訪者需求，吳勇、王錚、李銘為化名。)《我國新聞周刊》　作者：楊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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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頂光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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